菲 菲

菲菲学名高甜菲。拍菲菲还得追溯到1997年7月盛夏的一天，我来到高土塬上的南塬村，走至村中，一群男娃在路边戏耍，见有人来照像，便蜂拥而至朝这里张望，其中一个男娃，一丝不挂，毫无愧色地站立在人群前，后面一个大一点的女娃追了过来，要他穿裤子，他就是不穿……

四年后初夏的一天，我揣着这幅照片来到了南塬村，没有遇上这个光腚男娃，却见到了这个男娃的姐姐，她当时穿一件印有海南风景的长裤头很是显眼。知道这姐弟俩分别叫菲菲和旭旭。菲菲当年读初三，开学要升高中，所以很用功，暑期一直在窑里看书，而旭旭则去替父亲拦（放）羊了。

不日再次上南塬村，并带着上次拍的菲菲学习的照片去登门造访，菲菲很惊奇地端详着自己看书的照片，流露出满意的神情，而后愉快地给我做了“问卷”，只是她的未来理想是“找一份自己理想的工作”倒是有些太宽范了。不知她理想中的具体工作是做什么？不过不外乎是远走高飞，找个吃皇粮的工作。

这年初秋，再次来到南塬村，终于见到了四年前光屁股蛋蛋的旭旭，小家伙长高了，也懂事多了，知道招呼我进屋歇脚喝水。我忽然发现旭旭穿的长裤头有些眼熟，略作思索看出当年飞飞穿的那件。我打趣道：“这裤头真凉快。那张光屁股照片怎么没见摆在镜框里？”旭旭抿嘴不说话，菲菲说：“大了，知道怕羞哩，把照片藏起来了。”随后我为穿花裤头的旭旭在山墙下拍了张照片。他使我想起童年那会儿“新老大，旧老二，缝缝补补给老三”的年月。我在家排行老三，确实也穿过缝补过的衣服。

以后我在县城偶遇菲菲的身影，知道她为“未来的理想工作”而努力学习。每次来到南塬村，只要是休息日，总是能见到旭旭拦着一群五十余只羊在山沟里吃草。我有时也跟随着一道，让旭旭来回为我赶着羊群，充作模特，也确实拍过一些可看的片子。

2003年4月末，我即将返回原籍，临走前来南塬村，与其说是拍照，不如说是告别。这里的娃娃们都和我成了好朋友。没有见到菲菲，听说到外地学校上学去了。我语重心长地叮嘱旭旭：“好好学习，我们明年见。”他显得比平日懂事多了，默默地一直送我至村口。

2004年7月，事隔一年多，我又一次踏入南塬村地面，可一到村口，就听小伙伴说：“菲菲、旭旭家搬到北京去了。”路过他家的门前，见窑门紧闭，窗户纸被风吹开，稀稀落落的一片凄凉。来到旭旭的奶奶家，老人说：“去年底一家就去了北京”，大人外出揽工，旭旭在民工子弟学校就读，菲菲是继续读书还是已经实现了“找一份理想的工作”的愿望，不得而知。“今年过年一家人都没有回来，只来过一次电话”老人念叨着。“知道在北京什么地方，有地址和电话号码吗？”我追问道，“不晓得地址，也不知道人家在做什么！”老人没好气地回答。

诚然，如果不是贫穷，如果黄土地里能刨出娃娃们的学费，能刨出娃娃们的未来，他们能撂下祖祖辈辈留下来的土地，离乡背井，来到人生地疏的都市里去谋生？茫茫人海、芸芸众生，若大的北京城，我到哪儿去可以找到这姐弟二人呢？